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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阿公不过将故事才起了个头,沈兮迟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莹莹,莹莹。
沈兮迟这时候才意识到,此莹莹,非彼盈盈——原来,在她甚至都还未察觉的时候,杜景时便和沈莹莹接上了头,开始勾结成党,密谋布局。
她迫不及待地问:“这个沈莹莹,是不是就是日后的沈兮迟?”
“是。”沈阿公坦然地点点头,“玄空方丈说,莹莹这名太锋芒毕露,恐压不住她的煞气。我思虑良久,便给她改了名,取了 ‘兮迟’二字,是想让她走的慢些,别被那些无端的仇恨迷了眼睛。”
说到最后,他叹了口气。
沈兮迟也默然。
沈阿公煞费苦心,然而那莹莹依然还是被这烈烈煞气迷了眼睛,也是命数使然,沈莹莹义无反顾,偷走了自己的身体,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沈兮迟何等聪慧,不点就通,几乎是立马就意识到,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沈莹莹便是沈兮迟,是自己这副身子从前的主人,也是现如今率领人马、挟持着阿棣,浩浩荡荡向金陵进发而来的镇国长公主,沈熙。
她的魂魄到了沈兮迟的身体里,而沈兮迟的魂魄,却远赴燕都,到了她的身体里,安然落户。
事到如今,她都已经分辨不清,这到底只是一场意外,还是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诡计。
到底是因为自己死了,沈莹莹得到机会,进驻自己的身体,还是……沈莹莹为了能有机会偷梁换柱,鸠占鹊巢,才安排了那场刺杀,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自己,将自己从沈熙的身体里逼出,好让她入住?
到底……什么才是因,什么才是果?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沈兮迟蓦地想起,自己还做熙平公主那会儿,常常做的那个噩梦。
扭曲森然的镜中人大喊着让她滚,烈火焚焚,长剑探出,刺进她的胸膛,最终将她一刀斩断。
这梦魇困了她整整两年。原来那时……一切便有预兆了么?
“原来那就是沈兮迟。”她轻轻地道,旋即皱眉,自言自语地反问自己,“可她为什么叫我滚?”
她依稀记得,那时候的镜中人说了一句话,好像是什么“我就是你,你却不是我”。
什么叫“我就是你,你却不是我”?而且,她还大喊大叫,愤怒狰狞,勒令自己从沈熙的身体里离开?
电光石火之间,沈兮迟突然倒抽一口凉气。
她抬起头便问:“阿公,沈兮迟她……父母是谁?”
“她的父亲是四川布政使,母亲就是我青梅竹马的阿芸。”沈阿公见她面色霎那间变得惨白,探身问了句,“怎么,你想到什么了?”
“十九年前……十九年前……”沈兮迟不停地重复着,似乎回想到什么,双指微颤,脸色煞白。
——十九年前,在震惊朝野的郭启潮案发生之前,宫中还发生了一件事!
皇后嫡子沈棣被人暗害,中毒昏迷。皇后震怒,命人彻查此事,最终却不了了之。沈棣在床上躺了整整两个月后,才悠悠转醒。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总归还是回来了。
再过了三个月,郭启潮案爆发,举国上下,牵连数万人。
那年,熙平公主沈熙正正好好,十二岁。
也就是在第二年,她十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反反复复地,做那个有关镜子的噩梦。
这几件事,看似疏松无关,但其中……似乎有什么关联。
她脸色惨白,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仔细地回想当年的事,渐渐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虽然事情被慢慢捋顺,但她站在往事之前,却仿佛一个陌生人——雾里看花,水中赏月,只能看见始末,却无法感知情绪。
……就像十二岁前的这些记忆,是被硬生生地塞进她的脑袋里的。
就像……那都是别人的记忆。而她,却只是那副皮囊下的一个过客。
沈兮迟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将迷雾渐渐拨开。
若这是一场战争,沈莹莹对她一清二楚,而她却对沈莹莹一无所知。这不公平。
沈兮迟想,她也是时候,知道当年的真相了。
她倏地站起了身。
沈阿公眉头一跳,仰头看她:“乖女……你要干什么?”
“我去找寇淮。”沈兮迟抿唇,微微眯了眼睛,缓缓道,“我要让他帮我查查,阿公的那个青梅阿芸,到底和燕都孙家,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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