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淮的暗卫很快将消息带了回来。
事实上, 自从那晚在燕子矶听到了沈阿公在母魉幻境中的遭遇, 便秘密派自己手下的暗卫, 将当年在蜀地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打听了来。
事情的原委, 与沈阿公所述说的大致一般无二。不过沈阿公并未提及阿芸的身世, 因此寇淮也从不知晓, 沈兮迟的外家, 到底是什么来历。
也是在细细探查之后,他才发现,沈兮迟的母亲阿芸, 竟然是湘西巫女。
……
“其实,我确实应该有所预感的。”寇淮面有愧色,道, “沈阿公本是蜀地大儒, 当年为了救沈莹莹,远赴金陵, 成了名不见经传的捉鬼人。如此巨大之转变, 怎可一夜而就?必定是因为他家祖上便有此渊源。”
“你也不必如此自责。”沈兮迟劝慰他, “当时他不过随口一提, 任谁也想不到, 阿芸家与他家有世交之缘, 不过因为一个是湘西巫族,一个是蜀地道士。”
“那你觉得……阿芸她……”
沈兮迟点了点头,笃定道:“当年, 在我和沈莹莹之间, 必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而这一切,也必定是这个湘西巫女——阿芸所为。”
寇淮叹了口气:“十九年前,阿芸行将奔赴刑场,她为了保下自己唯一的骨肉,一定会竭尽所能,为她留下一条生路。”
沈兮迟没接茬,出神地想了很久,半晌,突然怔愣愣地开了口。
“寇淮,你说……我母后知道这事么?”沈兮迟抬眼看他,抬了抬嘴角,露出一个极其惨淡的笑,“她知道……其实我是阿芸的女儿,沈莹莹才是她的女儿么?”
她随后顿了顿,淡笑褪去,语气决然。
“我觉得,她知道。”
“所以,她才会一边叫着我阿熙,一边却不肯抱我。你知道么,我对她所有的温暖的记忆,全是在我十二岁之前发生的。自从孙家出事之后,她就对我……淡漠了许多。”
那时候,沈兮迟还以为,因为孙贵妃出事,阿棣被立为太子,母后因此看重阿棣许多,对自己自然不比从前上心了。
现在看来……
这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臆测罢了。
沈莹莹才是母后的女儿,而她沈兮迟,从来都不是。
寇淮一把握住她微颤的手腕,“沈熙,你不要胡思乱想。你看着我,我可以告诉你……你就是皇上的长姐,当今的镇国长公主沈熙。不是什么劳什子沈兮迟!”
“不,寇淮,你错了!”沈兮迟拂去他的手,半撑着腰,眉眼凄楚地看向他,“你错了。我终于想明白,为什么那日在母魉幻境中,我经历的第一重幻境,是那样无关紧要的事。”
“什么?”寇淮一愣。
沈兮迟伸手,盖住自己的额头与眼睛,声音沉沉闷闷地传出,像是在背书,几乎循不到任何情绪。
“那年我刚刚九岁。孙简羞辱了阿棣,于是我跑到国子监书院中,与他对峙。记忆里,我不堪其辱,哭着落败,跑回寝宫。于是在母魉幻境中,我将这折辱之仇,好好地报了一报。”
寇淮静静地听着,虽然什么话都没说,紧抿的唇畔却又一丝不可得见的愕然。
只听得沈兮迟继续道:“母魉幻境里,一切重来。我给孙简扣了一顶同党结谋、霍乱朝纲的帽子,将他狠狠地痛骂了一番才走。你也知道,母魉幻境可以改变现实,所以我的这个小小的行为,却让现实产生了偏差。虽然孙家到最后都是倒台的结局,但我的这个举动,到底是推动加速了他们的倾覆。”
寇淮欲言又止:“我……”
“你先听我说完。”沈兮迟的声音有些疲惫,“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母魉幻境会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改变这件无关紧要的事。一直到方才,我才有了一点眉目……因为,我经历的后两个母魉幻境,都是与你有关的,寇淮。”
寇淮死死地抿起薄唇,耸起肩膀,重重地呼入一口气,却久久不再吐出。
沈兮迟定了定神,才将手从额前拿开,睁开眼睛,直直地看向寇淮,问道。
“寇淮,你也经历过母魉幻境。那个幻境,是不是与我有关?”
“……是。”寇淮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是不是,也是那天国子监的情形?”
“是。”
这回,寇淮回得快了许多。他缓缓抬起手,想摸摸她的肩膀,却又最终放下。
“对不起,我瞒了你这么久。”他的语气涩然,“在母魉幻境里,我确实经历了这一幕。而且我当时……差点就放弃你了,兮迟。”
兮迟。
他终究还是选择叫了这个名字。
因为,他很久之前就意识到,也许自己喜欢上的,从头到尾,都是沈兮迟这个人。再无其他可能。
*
一个多月前。
刚踏进母魉幻境之中,寇淮就觉察到了异样。
翠竹环绕,花影绰绰,这景色这般似曾相识,分明就是少年伊始,刚刚进入读书的国子监书院。
他的心当下一跳。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里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这里,是他第一次遇见沈熙的地方。
寇淮顺着记忆沿着抄手游廊走到外院,远远地便听见院子里有人在吵闹。
“——说!你怎么现在又做了哑巴了?我要你把昨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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