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魂灵都在这里, 那那个醒过来的人, 到底是谁?!
沈熙本能这背后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可是没等她打探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怨灵也从禁宫中消失了。
再次醒来, 竟是在一个小小婴儿的身体里。
身前背着她的人, 是个头发斑斑白白的中年人。他吭哧吭哧地带着她翻山越岭, 一路畅通无阻,竟然就这样从蜀地到了陪都金陵。
大越重农,为了鼓励百姓定居耕作, 便设置了条件极为苛刻的通关路引。这个看似普通的中年人,怎会如此轻易做到?
沈熙觉得,自己似乎窥见了什么。
仇恨成了她活下去的动力。金陵不比燕都, 但她好歹安顿了下来, 跟着这个叫沈阿公的不伦不类的捉鬼人,开始了清苦贫穷的新生活。
也许因为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 她的魂魄不稳, 竟然有了一双阴阳眼。
起先, 她看到那些断头断脚的鬼魄, 还十分地害怕。后来习惯了也就好了, 只是将这笔帐照样算到了沈棣的头上。
她以为这辈子自己也就这样浑浑噩噩, 不清不楚地过去了,直到沈阿公带着她在忌日给她所谓的母亲上香那日,她看到了这副身子的母亲, 阿芸。
……
沈熙从回忆中惊醒。
太阳渐渐落下远处的山岗, 整座金陵城都被浸染在天空铺陈开来的浓稠粉紫之中。她看着这座自十二岁之后自己生活了十九年的城市,静默半晌,露出一个冷冷的笑。
过了今夜……她终于要摆脱过去的这一切,这不堪回首的十九年了。
明明是金枝玉叶,却偏偏落入尘泥,做了那不堪人耻的市井民女。
母后可真是偏心呐。
不过也快了。沈棣他也要很快下去,陪他们的母后去了。
想到这,沈熙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拢了拢长长的水袖,很快也下了楝亭。
高处不胜寒——可是她沈熙偏偏,就最爱这凉薄的寒意。
*
引至宴起,先是一群秦淮舞女入场。
沈兮迟身形拘谨地跪坐在寇淮身后。旁人看她是低眉顺目,小心谨慎,只有寇淮知道,她嘴里说出的话,可和她表面上看起来的大相径庭。
尹铭离得近,将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看见没有?”
“看见了。”
“她和杜景时都来了。”
“是的。”
“可看见阿棣了?”
“……嗯,皇上也进来了。”
沈兮迟强忍着抬头的冲动:“阿棣看起来如何?”
“……”寇淮借由喝茶的功夫,挡住目光,细细端详了一番,“皇上看起来不错,只是着得甚多,轻咳不止……这病似乎有些时日了。”
“到底是不错还是不好?”沈兮迟咬牙。
寇淮只得老实道:“……不好。”
“这个沈莹莹——”沈兮迟更习惯叫她这个名字。她咬了咬下唇,低斥了句,“那可是她亲弟弟!她都这样歹毒!”
“……兮迟,你先别激动。”寇淮“嘘”了一声,目光若有似无地瞟过不远处府内的侍婢,“别让人发现了。”
沈兮迟私下冷哼一声,表面上却模样恭顺地给寇淮斟上热茶,“没事,反正我觉得沈莹莹她已经发现我来了。”
“哦?”
“方才我们进来的时候,经过西花园,她和杜景时就在高处的楝亭盯着我们看。”沈兮迟倒好水,又跪坐了回去,“欸寇淮,我心里有点没底了,你说……他们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还能哪一出,请君入瓮,鸿门宴呗。”寇淮端起沈兮迟刚倒上的热茶,结果因为眼镜盯着沈熙,嘴里没留神,被猛地一口烫。
他猝不及防,“嘶——”了一声,一下子引来身边同僚的注意。
这人他依稀还记得,名叫燕均,本是兵部副职,自从刘炳信死后便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了金陵的兵部尚书。如今这燕均能来江南织造参加这引至皇宴,保不齐是因为和沈熙私下有勾结。
燕均顶着满脸的大胡子,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寇大人,烫着了?”
“嗯。”寇淮冷淡地应了一声,不欲与他多说。
“新来的侍女呢?这般不懂规矩。”燕均转头看向沈兮迟,他向来对美人最感兴趣。
虽然沈兮迟低着头,但他离得近,沈兮迟的容貌又这般惊艳,让人难以忘却,几番打量,他一下反应过来。
“——是你?!”
这不是——晚晴楼中惊鸿一瞥的捉鬼美人儿么?!
这声音不大不小,让就近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寇淮有些不悦,淡淡睇了他一眼:“嗯?”
短短一个字音就让燕均怂了。
他对着看过来的同僚们讪笑了几声,连连摆手,“无妨,无妨。”待他们转过去后,又凑到更近前,笑嘻嘻地问寇淮,“寇大人,您……搞到手啦?滋味如何?”
字眼粗俗,尹铭在一旁听了,都忍不住想拔剑相向。
偏这两人却还神色自若,似乎压根都没被冒犯到。
“你说什么东西?本官听不懂。”寇淮轻轻呷了口茶,举杯对燕均道,“燕大人,曹大人所备的此茶甚好。你且尝尝,看看到底如何。”
燕均嘿嘿一笑:“寇大人不要取笑下官了。我乃粗鄙之人,不懂什么茶好茶不好的。能喝就成。”
“哦——”寇淮故意拉长了尾音,假意感叹了一句,“古有圣人谦逊,自知不足,项橐七岁可为其师。今有燕大人谦逊,胜似圣人之才,虽言不通茶道,说的这番话倒让寇某人醍醐灌顶了!茶无好茶,饮茶止渴而已。妙,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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