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话音刚落, 却看见沈兮迟身旁, 那个趴在案几之上、浑身被血浸透的男人突然动了动, 然后, 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心下一喜。
噬魅苏醒了!
沈兮迟也注意到了寇淮的异样。
方才, 他还七窍流血, 浑身抽搐, 面目痛楚,此时却全然恢复了正常。
只见他先是茫然四顾,又举起自己的手翻来覆去认真端详了一番, 最后终于转过头,看向最靠近自己的燕均,问他:“我叫什么名字?”
燕均一看寇淮没甚不对劲, 竟然还恢复得这样快, 高兴坏了,忙道:“寇大人, 您终于醒了!来来来, 下官扶您起来, 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您没事就好——”
最后一个字戛然而止。
燕均瞪大了眼睛, 连声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喉口的血液便喷薄而出。
他的脚猛踹两下,嘴里发出破碎的字节,如同一只濒死的鱼, 在大殿地板上抽搐了几下, 便没了声息。
不过须臾,燕均就死了。
噬魅笑了笑,将手从燕均的喉口伸了回来,捡起他的一隅衣角,动作仔细而优雅,将自己带着淋漓鲜血的手认真地擦干净,连指甲缝都不放过。终于,他满意地拂了拂衣袖,缓缓地站起了身。
“……”
大殿里一片死寂。看到这样血腥的一幕,所有人都失去了声音,只是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有人想跑,却因为被吓软了腿,一转身就摔在地上,发出几声凄叫。
——今儿个叫什么引至皇宴啊!这分明就是修罗宴!地狱宴!
燕均死了,离噬魅最近的人成了沈兮迟。
果不其然,他站起身之后,先是用力扭了扭脖子,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尔后,他转过头来,死死盯着沈兮迟的眼睛,目光阴鸷,语气低哑,带着森凉可怖的寒意。
他一字一顿:“你说。我叫什么名字?”
沈兮迟毫无惧意地回视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噬魅声音嘶哑地笑了笑,一指地上血肉模糊的燕均:“看到没?”
沈兮迟目光岿然不动。
“你不怕?”他逼近一步,问她,“他没回答我的问题,我便杀了他。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你不怕死吗?”
沈兮迟恍若未闻,眼中渐渐涌上泪水,死死看住他的眼睛,轻轻地道。
“寇淮,你可以的。你快点醒来。你可以的。”
她心里却知晓,噬魅一醒,灵魂彻底堕落。寇淮回来的几率,已然微乎其微。
但她还是选择相信,寇淮是这微乎其微的几率之中,最强大、也是最幸运的那个人。
如若不能靠他自己的意志,寇淮恐怕真的再也回不来了。除非……
除非她用玄空方丈告诉她的那个法子。
噬魅又往前走了一步,阴测测地笑了:“哦,原来我叫寇淮。这名字不错。”
他离沈兮迟越近,殿中众人越是屏住一分呼吸。没过片刻,尹铭终于忍不住了,大喊:“主子,这是沈小姐,沈小姐啊!您——”
“吵死了,你给我闭嘴!”寇淮倏一皱眉,戾气爆起,头也未回,用力一脚便将身旁的案几掀飞,不偏不倚,直冲尹铭而去。
幸好尹铭反应够快,一闪身险险躲过。然而那案几极厚,“咚——”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翻起尘埃无数。
所有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尹铭,你不要再说了。”沈兮迟开口道,“噬魅有恶无善,他什么都不会听进去的。你快去将闵汶水找来,事到如今,也只有他能阻止噬魅了。”
“是。”尹铭很快走了。
噬魅不疾不徐,也没阻止他,只转头看了一眼尹铭,复又转头看向沈兮迟,说:“看来,你真的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沈兮迟道,“你杀了的人是寇淮,是我的爱人,是我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人——我为什么要怕你?”
“爱人?”噬魅蹙眉,重复了几遍,疑惑道,“爱人是什么?”
“你是噬魅,你不会懂的。”沈兮迟摇了摇头,“你只知恶而不知善、美、爱——这些都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你不会懂的。”
“我为什么不会懂?”噬魅突然起手,以闪电般的速度用手肘往沈兮迟的锁骨之上一扣,将她死死地压在身后的殿柱之上,逼近她的耳朵问她,“我为什么不会懂?嗯?”
“咳,咳……”沈兮迟的喉咙被他制得生疼,痛苦地咳嗽了几声,才断断续续地道,“你看……你……懂吗……”
“嗯?”薄唇送来温热的气。
“他……他从来不会这样对我……”沈兮迟的气息渐弱,眼神里却全是倔劲儿,死死地抬眼看住寇淮,挣扎着说出最后两个字,“永远……”
沈兮迟能感受到,噬魅狠狠压在自己脖颈上的手臂在微微颤抖。她的眼睛水光盈盈,毫不退缩,噬魅似乎想笑,嘴唇却紧抿着不让他动,他暴躁地尝试了许多次,显得面目愈发狰狞,半晌,终于以失败告终。
沈兮迟心底一亮,一只手用力将噬魅的手肘退离自己的脖颈,一边惊喜地道:“寇淮!寇淮是你吗?太好了,你还在……你还在!”
“你给我闭嘴!”
噬魅的目光讳莫如深,许是身体不得其控,他暴戾地怒吼一声,“咚——”地一声,将拳头用力地砸在沈兮迟耳畔的殿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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