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秀才本就没脸,被街坊四邻一顿指戳,更觉得下了面子。当即吼道:“哭哭哭,就知道哭!我这官都是让你给哭没的!”
梁氏哪里受得这样的委屈,眼泪一抹,道:“你有本事跟我这儿充爷,你去衙门跟县太爷撒泼啊!把官要回来才算你本事!”
当着这么多邻居的面,赵秀才被她激得血气上涌,吼一声:“去就去!我是朝廷任命的主簿,从九品!岂是他县令说免就能免的!”
赵秀才气势汹汹地出了门,又气势汹汹来到县衙。可真见着了唐挽,他的气势瞬间就弱了下来。
唐挽毕竟是他的上官。他一个读着圣贤书长大的秀才,骨子里就带着伦理纲常的忌讳,见了唐挽便先矮了一截。唐挽早料到赵秀才会找来,闲闲地捏了茶盏,问道:“难道我的话说的还不够明白?”
双瑞马上接道:“大人说的再明白不过了!可偏有人啊,脸皮忒厚!”他说着,还瞥了赵秀才一眼。
赵秀才脸上一阵红。可他自觉自己占着理,脖子一梗,道:“大人,下官是朝廷任命的品级官,要罢免也要朝廷发文,岂能如此随意!”
“赵秀才想要朝廷发文啊,”唐挽慢悠悠喝了口茶,看了双瑞一眼。
双瑞立即会意,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道:“赵秀才认得此物吧?这是你在任时花山县财务总账。与收支明细比对,就可以发现其中有十一出纰漏。你在任三年,先后贪污一百二十余两!这如果报到朝廷......”
赵秀才已是一头冷汗。他做的账,自觉天衣无缝,怎么竟被查出来了?如果真的报到朝廷,贪污上百两,恐怕一百个大板是跑不了的。一百个板子啊,打完了恐怕命都没了。
双瑞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大人仁德,准你自行辞官。这是给你个再世为人的机会啊,你还不谢恩?”
“大人!”赵秀才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我再也不敢了!求大人看在我任职多年,熟悉公务的份上留下我吧!我保证,往后一定兢兢业业,肝脑涂地,为大人效力!”
唐挽心想,这人可真是执着,到了这个地步,还舍不下自己的官帽。
“我这人,最见不得贪污,也不信什么改邪归正的话,”唐挽道,“我记得你的父亲是在府衙当差吧。赵秀才,也得为乃父名节多做考虑啊。”
大庸官场最重门风。赵秀才贪污的事一旦败露,那他爹的官职也难保。
赵秀才一向最怕他爹。想到严厉的父亲,膝盖都哆嗦起来。唐挽也懒得再与他纠缠,起身整了整衣袍,转屏风往后院去了。
剩下的事,双瑞自会解决。
花山地处西北,民风旷达。这份旷达在县衙后院的景致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不似苏州的繁华错落、一步一景,花山县衙的布置则显得更加随性,墙根下的喇叭花,砖逢里的爬墙草,一切都顺其自然。那几处随手点缀的齐松怪石,又平添了些别样趣味。
沈玥就坐下松树下,手拿着一册黄卷翻阅。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正看到唐挽快步走来。
“听说你把赵主簿革职了。”沈玥道。
唐挽挑了挑眉:“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她说着,撩袍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革职了好,我早也看他不顺眼了。他那点活我都能做,不必再养个闲人。”沈玥道。
唐挽便笑了:“我知道你能做,可不能全都让你做了。万一把你累出个好歹来,我可舍不得。”
唐挽认为自己做的最英明的决定,就是把沈玥带来了花山。沈玥不仅勤奋好学,还对政务颇为熟悉。新官上任,千头万绪,可有他在身边帮忙,唐挽自觉从容了许多。
“看来你是招揽到贤才了。”沈玥才不会相信唐挽所谓“舍不得”的鬼话。当初刚到花山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压着他和双瑞清查账目,三天两夜都没让人合眼。
唐挽道:“这小地方也找不到什么大才。不过是个忠实可靠的年轻人,凑合着先用一用。”
沈玥点点头,扬了扬手中的书卷,道:“我今天读《花山县志》,找到了一些信息,兴许你用得上。”
唐挽双眼一亮:“说来听听。”
花山县存在的年代久远。这样有历史的地方,大多会和一些神话传奇有些关联。
县志里就记载着这么一个传说。说上古时期,女娲补天,取八方精华炼成五彩石。这炼石之地就在花山。真火焚烧了九九八十一日,把土地都烤成了焦土,故而当地土壤贫瘠。而炼石的废料就地堆砌,留存了下来,便是如今四面环绕的花山。
“这传说也未免有些牵强。如果当真有废料留存,女娲娘娘又何必用自己的真身填补窟窿呢。”唐挽笑道。
此时正巧乔叔端了茶来。沈玥取了一杯递给唐挽,又端了自己的,道:“这传说的唯一可取之处,就是说明花山的土壤确实不适合耕种。我翻阅了本地的历史,基本都是以山林、畜牧为主。直到嘉元十八年,才开始发展农耕。”
“嘉元十八年……”唐挽算了算,道,“距今也有将近二十年了。”
“正是,”沈玥道,“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一年不如一年。”
唐挽蹙眉,道:“这一个知县糊涂也就罢了。这中间经历六任知县,总不能都犯这样的糊涂吧?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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