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早上喜欢赖床,又不好意思让他等太久,她常常头发随意往上一提,抓出个马尾辫来。
从小有洁癖的霍非深看不惯她七零八落的头发,于是拿了霍晴天的一把小梳子,常年放在书包侧兜,每次等公交车的时候,他就会极为不耐烦地喊她:“转过身。”
手上动作却是温柔的,替她取了发圈,微黄但柔顺的头发在男孩略显稚嫩的手掌滑过,他动作利落干净,很快,一个整洁漂亮的马尾辫就梳成了。
许知桉摸摸发尾,惊喜又感激,眼神亮晶晶地看他。
“阿深,你真厉害,连扎头发都厉害。”
“切。”
死鱼眼往上翻,他才不在乎她的夸赞。
走这趟路的公交车司机见得多了,有时还会在他没给她扎完辫子时等他们俩小孩几秒。
一上车,就打趣他:“又给你媳妇儿梳辫子呢。”
司机嗓门大,话音落下,车里众人的眼神砸来。
霍非深抿唇,表情颇为视死如归,靠窗户的那边脸出奇地红了,垫着一张纸,贴在窗户上降温。而许知桉没心没肺地往他那边靠,想给站着的人们多腾出一点空间。
在霍非深心里,他以为他对许知桉一直是嫌弃多于喜欢,被逼无奈多于心甘情愿的。
他从小优秀到无话可说,而她,期末要靠他帮她突击才能勉强上八十分。长相普通,没特别的才艺。他们同时学钢琴,他轻轻松松过了八级,她还在中级班里徘徊。性格傻气较真,他跟同学放学踢足球,随口说了句让她在教室等他,今天晚点回去。不幸中途下雨了,他躲在同学伞里回了家。回家后接到程阿姨电话,说她一直没回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傻帽可能还在教室等他。教学楼的灯熄了,保安把大门反锁了,她缩在角落的课桌上,睡得正香,看到他来了,还笑着没心没肺地伸个懒腰,感慨一句:你终于来了。
她身上唯一的优点,就是他再怎么嫌弃,她不会计较,也不会伤心,对他始终如一的信任和依赖。
小学六年级,她微黄的皮肤像鸡蛋剥壳般开始显白,稚嫩单薄的五官也慢慢立体起来。
下课后,围在她课桌前找她聊天,或是路过时故意叫她名字的男同学越来越多。
霍非深那段时间很不爽,之前回家常常是她在说,他偶尔有兴致回一两句。最近,变成了她一个人从头说到尾,像是独角戏。
她迟钝,单纯,但也不傻,以为他不想理自己,不想听她絮叨,慢慢地,也一路无话。
之后打破沉默,是一周之后放学,他们回到丽水,说完再见后准备各回各家时,许知桉拉住他校服的衣袖。
“阿深,后面两周,我不能跟你一起上学放学了。”
“为什么?”他问得急切。
“我请假了,之前跟妈妈逛街的时候,有一个叔叔觉得我很适合去演电影,我要去演戏了。”
“爸爸妈妈跟哥哥都征求我的意见,我喜欢看电影,觉得挺有趣的,想去试试。”
说完,她眼神沉静有带着几分期待地望着他。
“哦。”他皱眉,语气淡淡。
“你去吧,我以后不用为了等你踩点上学了。”
说完,他别扭地垂下眼睛,转身准备离开,死活不肯多说一句话。
是她着急地挡在他身前,抓着他的手臂,圆眼睛不甘又执着地盯着他。
“阿深,我第一次拍电影,听说会碰到很多大明星,你有没有想要签名的,别的同学想要我都没答应,但你可以的。”
他眨眨眼,无所谓地“哦”了声。
“我不追星。”
许知桉愈发紧张地眨眨眼,满是希冀地问道:“那你没有想对我说的话……”
从小按部就班长大的姑娘,第一次接触一个全新的领域,难免会害怕。
霍非深摸摸鼻子,不自在地伸手重重拍了下她的头顶。
“有什么好说的,自己想做的事就要做好。”
许知桉满足地点头,挥手,斗志满满地同他说再见。
她走了,霍非深刚抬头就看到霍家门口,已经上高中的霍晴天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眼里似笑非笑。
“看什么看。”他臭着脸,语气不耐烦。
“我看桉桉,又不是看你。”
“对你啊,我只有三个字—注孤生。”
“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哦。”
想起刚才自家弟弟在人小姑娘面前一副冷冰冰,爱理不理的样子,霍晴天头疼,觉得家门不幸。
难道真是母胎互补?她从小乐观开朗,像朵逢人就笑的向日葵,而她弟弟霍非深,从小也在幸福有□□长大,怎么就长歪成了这幅说话能把人冻死,漂亮的杏眼永远半吊着,寡淡冷然的病娇样。
也就许家小妹跟他一起长大,不嫌弃他。
许知桉走的第一天,早上上学,霍非深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熟练帅气地跨过花园的栅栏,落在隔壁的草地上。
站在熟悉的位置,他才记起,昨天晚上,她已经去另一个城市拍戏了。
不用在大马路上给人扎辫子,不用应付嘴馋的她拿自己的零花钱给她买零食,不用担心这傻妞吃可爱多太入迷,根本不看路上的车。
一个人的世界恢复清静,这曾经是他梦寐以求的。
但只过了一天,他就开始不适应了。
“笨蛋”、“傻帽”、“蠢瓜”,这些在嘴边熟悉的,几乎脱口而出的称呼,再也不会有人傻傻地跟在他身后,应答一句—“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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