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社会还无法满足普遍平凡的人的基本拥有愿望时,文化最清醒的那一部分思想,应时时刻刻提醒着社会来关注此点,而不是反过来用所谓不平凡的人的种种生活方式刺激前者。尤其是,当普遍的平凡的人的人生能动性,在社会转型期受到惯力的严重甩掷,失去重心而处于茫然状态时,文化最清醒的那一部分思想,不可错误地认为他们已经不再是地位处于社会第一位置的人了。
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平凡而普通的人们,永远是一个国家的绝大多数人。任何一个国家存在的意义,都首先是以他们的存在为存在的先决条件的。
一半以上不平凡的人皆出自于平凡的人之间,这一点对于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同样的。因而平凡的人的心理状态,在一定程度上几乎成为不平凡的人的心理基因。倘文化暗示平凡的人其实是失败的人,这的确能使某些平凡的人通过各种方式变成较为“不平凡”的人,而从广大的心理健康的、乐观的、豁达的、平凡的人的阶层中,也能自然而然地产生较为“不平凡”的人。
后一种“不平凡”的人,综合素质将比前一种“不平凡”的人方方面面都优良许多。因为他们之所以“不平凡”起来,并非由于害怕平凡。所以他们“不平凡”起来以后,也仍会觉得自己其实很平凡。
而一个由不平凡的人都觉得自己其实很平凡的人组成的国家,它的前途才真的是无量的。反之,若一个国家里有太多这样的人―将在别国只不过极平凡的人生状态,当成在本国证明自己是成功者的样板,那么这个国家是患着虚热症的。好比一个人脸色红彤彤的,不一定是健康,也可能是肝火,也可能是结核晕。
我们的文化,近年以各种方式向我们介绍了太多太多的所谓“不平凡” 的人士了,而且最终往往的,对他们的“不平凡”的评价总是会落在他们的资产和身价上。这是一种穷怕了的国家经历的文化方面的后遗症,以至于某些呼风唤雨于一时的“不平凡”的人,转眼就变成了些行径苟且的、欺世盗名的,甚至罪状重叠的人。
一个许许多多人恐慌于平凡的社会,必层出如上的“不平凡”之人。
而文化如果不去关注和强调平凡者第一位置的社会地位,尽管他们看去很弱,似乎已不值得文化分心费神―那么,这样的文化,也就只有忙不迭地不遗余力地去为“不平凡”起来的人大唱赞歌了,并且在“较高级”的利益方面与他们联系在一起,于是眼睁睁不见他们之中某些人“不平凡”之可疑。
这乃是中国包括传媒在内的文化界、思想界,包括某些精英们在内的思想界的一种势利眼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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