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涵抿着唇，不语。
小叔大怒：“你想抗命？！”
“将军，我……”
苏涵还在迟疑间，小叔接过话头道：“今日，我是为一己私心来此，与你们无关。他日战场之上，你们的命再留着与我同生死。现在，我命令你，带众人离开！”
我反对：“我不走！阿悦自投胎在了苏家，就没怕死过！今日你执意要和北曌短兵相接，我也陪你浴血这一场！”
“竖子！你……”
话音未落，军鼓倏然彻天响，大地亦为之震动。我们一众人立刻收了声，回头一瞅，沙丘下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北曌军。沙丘背后，方才还站在茅草屋前的兵卒也拥了上来。我顿觉不妙。
松开抱着小叔的双手，我站起身，往下打量。北曌军为首的人，身穿一袭墨色长袍，脸戴一张戏子的面具，正负手盯着我们。
我摸了摸下巴，问苏涵：“你说，这儿有多少人？”
苏涵极目四望，片刻：“少说也有两万众。”
“哦——”我自鼻子里哼出一个字，“那你觉着我们生还的可能性……”
“几乎没有。”
我特别想在抽底下的人之前先抽他一顿。忍了忍，我侧眸觑着小叔。他浑身已经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恐怖气息，我刚想劝他说“别这样，虽然大家是对立的，好歹也是一条命。等会儿你别出手，让我来就好”，结果，话还没出口，对面那面具人就阴阳怪气地笑出了声：“苏将军，好久不见。”
小叔眸色愈寒。
“当年峡河之战，苏将军可令在下铭记了一生。”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那厮继续道：“我尚以为，自陇下苏将军亲手杀了自己的义兄楚天绝后，你与傅瑾当是恩尽情绝。所以，今日在下也未曾多抱与苏将军重见的希望。想不到，将军竟是个如此念旧之人，倒让我喜出望外了。”
我不由得虎躯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小叔。
“楚天绝……是……是小叔你杀的？”
小叔没答话，脸上浮现出一种不同以往的狠戾。他大手一挥，冷声道：“无须多言。给你两个选择，交出傅瑾，或死在此地！”
面具人怔了一下，随即狂声大笑：“苏衍青，你以为你现在身处什么境地？你看清楚，今日究竟该是谁死在此处？！”
一声令下，两万北曌兵蠢蠢欲动。我按着眉心整理了一番思绪，先抛开刚刚听到的小叔杀了楚天绝一事不谈，这家伙看上去就是小叔的死敌，说不定在嫉妒我小叔貌美如花，污蔑我小叔也是有可能的。然后，我能确定的就是他绑了傅瑾，顺便布下一个局，看能不能等来小叔入瓮。
很不幸，小叔不仅入了，还带着帅裂苍穹的我一起入了……
既然已无退路，那么，我也只好竭力帅下去。
甩了甩额头上的刘海，我气沉丹田道？：“下面那个‘矮冬瓜’！对！没错！说的就是戴面具的你！我猜你是北曌的鬼师对吗？洒家听过你的声音！你还记得洒家吗？就是上次那个烧了你家娘……哦不，是你家粮的苏大锤！”
鬼师一脸不屑：“谁要记得你这种无足轻重的角色。”
“哦，不记得就算了。”我向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于是取下重剑，道，“那么，你把我家瑾姨怎么样了？我跟你说，你不要垂涎我瑾姨的美色，那可是有主的人！而且，她是我苏家唯一能传宗接代的……”
“啪”的一声，我后脑勺被某人重重打了一下。我委屈地对上小叔愤怒的双眸，可怜巴巴地咽了口口水，识趣地将话锋一转，继续道：“老实讲，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阵仗，两万人对我们三十人，算是够本了！‘矮冬瓜’，我就问你一句，放不放我瑾姨？”
“矮冬瓜”怒哼：“做梦！”
“好吧，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这面具画得实在太丑，污染我的眼睛，大家明面上也话不投机，那就只剩一个字……干！”
话音落地，我苏家将最前方的十几个伤兵一马当先，抽出兵器攻了上去，喊杀声顿时穿破云霄。鬼师手上动作一起，北曌一排盾兵亦齐拥而上。苏涵领着剩余的苏家将紧随其后。
想那些伤兵早在火药爆炸时就体力耗尽，如今两相对垒，片刻便落了下风。千钧一发之际，我的重剑横出，拦下敌军攻势。众人惊诧地看着我无比高大的背影，喊了声：“小姐……”
我自信满满：“诸位，莫挡住洒家发光发热，退后！”
剑势一转，威力撼天动地，沙石被我灌以巨力，断敌生机。小叔掌势凌厉，也护在所有苏家将身前。我与他自有默契，今夜，我不死，决不允许同袍倒下！
鏖战数刻，脚下尸体堆积成丘。我两鬓被汗液湿透，握剑的手已然发麻，身上被伤了七八处，血迹染红一袭金灿灿的衣裳。另一厢，小叔夺过一柄长枪，枪法犹如蛟龙出水，进其锐，退其速，变化莫测，逼得人近不了身。
我们且战且进，时常恍觉生路就在前方，但那好不容易打开的缺口很快又被其他的北曌兵填补上，迫得我们退回原处。这长夜无尽，好像永远也看不到黎明。
我有一刹力竭，挡下前方刺过来的长矛，却不及回防身后的剑刃，顷刻间，被捅穿了腰腹。小叔回身看见这一幕，目眦欲裂，闷声怒吼道：“阿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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