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暇思考,本能地扑了过去,挡在他身前。
掌气一时穿筋透骨,我顿觉五脏俱焚,浓重的腥味涌上喉头,一开口,血就顺着唇角流淌。
我道:“慕容谦,你看着我。”
他神情恍惚。
我加重语气:“你看着我!把眼睛睁开!我还没死,你不能死!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你,我不会!”
背上又是一阵剧痛袭来,一把明晃晃的剑刺透我的肋骨处。我忍下翻涌的气血,保持着护他的姿势不肯改变。
他茫然地看着我,眸中竟起了一丝怜悯。
又一把长刀劈下来,我的骨骼刹那裂响,热血染红了衣衫。
有人在喊:“愉悦!”我没回头去看,只专注地盯着眼前人。
他的瞳孔逐渐放大,嘴角有血漫出。我捧住他的脸颊,微微摇头:“不要……不要……”
他说:“你……”
后面的话未能说出口,声音戛然而止。
我慌了神,手足无措地去晃动他的身体,喃喃道:“慕容谦,你起来。你说过,不会让我再次经历那一日的梦魇,你也说过,我不能弃你。既是如此,你又怎能先弃我而去?我还有许多架没跟你打,还有许多风景没跟你看,还没和你暮雪白头!你不能死,你给我活着!”
无人回答。
我看着他失了生气的模样,只觉天似乎都塌陷下来,万物重归了混沌,眼前只剩一片雾蒙蒙的白。我听不见声音,连自己在念着什么也浑然不知。
那一刀一剑从我身上抽离时,痛与不痛,我都再无所感。
我伸着满是鲜血的手,去触碰他的脸,我熟悉的每一寸肌肤,他如画的眉眼,他高挺的鼻梁,还有,他吻过我无数次的唇。
我想,我大概是哭了,有混着血液的水滴在了他的面颊上。
末了,我下意识地去摸他眉心上方三寸之处。
可是我摸不到那一条细细的疤痕!那一刹,撕心裂肺的痛楚如山倾地裂、海啸来临,将我彻底击垮。我不可遏制地想起九年前那场落日,大地飞花,我的心也是这般,被他生生撕裂,尽成碎片。
原来,心亡的感受,不过如此。
我怎么没想到,深谋远虑如慕容谦,他岂会让自己陷入绝境?我又怎么没想到,是他一手布下的局,他岂会不留退路?
自始至终,把这场戏当真的,只有我一个罢了。
可笑至极,我拼着性命相护的人,竟是一名陌生的傀儡。我在这戏里真情实意地当着一名戏子,而那人就在场外,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入局。
这就是我爱了九年的人啊!
我忍不住仰天狂笑起来,笑自己执迷不悟,笑自己所爱非人。尘沙眯了我的眼,我笑得满脸满衣皆是血色。
“慕容谦,你骗我,你又骗我,你骗了我两次,感觉……如何?苏愉悦是不是如你所想的,傻得不可救药?哈哈哈……”
不过,从今往后,苏愉悦再也不会给你机会,让你骗我了……
王宫大牢里,光线晦暗。
我面朝窗户坐着,眼睛上缚着一条白布,看不清诸般事物,只能瞅见模糊的轮廓。我的生命正在急速流逝,接近虚无。许是被关得太久,我早已不知今夕何夕。突然,我听见有叮叮当当的铁链声响传来,紧接着是脚步声渐行渐近。有人拍着牢门喊我,嗓音几乎变了调:“愉……愉悦……”
我动了动手指。
他哽咽道:“你……你怎会变得如此?”
我微微侧过头,道出了来人的名字:“慕向南。”
慕向南说:“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我摇头:“是我该说此话,对你的承诺,我没做到。”
他双手紧紧抓住牢门,因太过用力,骨节也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我会救你出去的,愉悦,我会救你出去的!”
我来不及答话,穿透他琵琶骨的铁链倏地被人一拽,他登时闷哼着跌倒在地。一只脚踩上他的后背,白发老者神情阴冷。
“救她?你凭什么?”
我竟未能察觉慕珩是何时来的。
慕向南咬牙道:“凭我是大燕太子!”
“大燕太子?最废最没用的大燕太子?”
“慕珩你!”慕向南意图反抗,却被慕珩死死踩着无法动弹。
他冷然道:“你是我的狗,未得我允许,谁准你起身行走!”
慕向南大怒,却无可奈何。
我插了嘴:“老头,我与你打个赌,如何?”
“你?”老头将目光移至我,满脸嘲讽。
我站起身,无所畏惧地面朝他二人:“都说你是王室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我苏愉悦不巧也被人称赞过是武学奇才,两个奇才相遇,正好我与你们慕家也算得上渊源颇深,不如你我一战,怎样?”
“你有资格与我一战?”慕珩不屑。
我平静回应:“楚天绝之子,镇国将军侄女,曾经的太子妃,能从北曌数万敌军的围攻中脱身而出,不够资格与你一战吗?”
他沉默片刻,问:“赌什么?”
“我输了,任你处置。将我尸身悬于城墙,出告示说苏愉悦已死。我相信,你会有兴趣再见一名王室中人。”
“谁?”
我避过这个问题不答,继续道:“如我赢,放慕向南离开,永远不得再为难他半分。”
“哈哈。”他干笑两声,凶狠的眼神在我与慕向南之间来回打量,道,“你没有这个机会。”
话音刚落,他松开慕向南身上的铁链,转身走出大牢。不一会儿,便有牢头来开了我的牢房门,探手引路。我摸索着弯下腰,捡起重剑。一脚刚踏出,慕向南倒吸着凉气站起身,对我道:“愉悦,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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