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语。
他颤抖着握住我的手,重复道:“愉悦,别去。”
我望向路尽头那似明似灭的灯火,说:“慕向南,你许我的多年真心,是我辜负了。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如果可以,好好活下去。”
我抽回手,温度瞬间消散殆尽。我昂首阔步,抱着必死之心去赴这最后的一战。
太和殿前的广场上,凉风飒飒。
我看不清周围环境,只约莫见着一个人影立在十丈之外,磅礴的武息异常骇人。我屏气凝神,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武意提至巅峰,随即掌势一转,重剑舞得沙尘蔽日,破开了生与死的界限。
慕珩冷笑一声,以游戏之姿起掌攻来。我剑锋过处,尽呈摧枯拉朽的势头。向来高手对弈,半分差错便足以致命。我不敢轻率,以稳打快,以不变应万变。雁回天青后,我急接了一招瑶映千江。慕珩不备之下,被我割断了一缕白发。
他退出三步远,沉声道:“女娃儿,倒是我小看你了。”
话音未落,战局再起。此回他敛了轻敌之心,一招一式都狠戾得直逼我命门。无论我的剑法如何刁钻,他都能三式破之。
我越战越心惊,渐渐力竭。敌对数百招后,我落了下风。他五指猛地擒上我的右臂,猛一用力,只听“嚓”的一声,骨头裂响,重剑险些脱落。
我痛得冷汗直下,急喘了几口气,才抬眸看他。
“以前有人问过我,如果生命只剩下一天,我会做什么。”那还是辛沭这兔崽子无聊感慨人生时说的,我皱了眉,“彼时,我没想好……如今,我知道该做什么了。”
话音未落,我迅速将重剑抛至左手,不顾断臂之痛倾身向前,剑锋横向,直往慕珩的脖颈斩去。慕珩反应何其快,当即变爪为掌,朝着我的天灵盖袭来。
一切都结束了,我始终差了那么一寸两分。
重剑“哐当”落地,慕向南的吼声响彻方圆。
“愉悦!”
我想回应他,却已力不从心。遮光的眼布飘飞,无甚温度的烈阳下,我重重仰倒在地,嘴里大口大口的猩红漫出来。
慕向南喊着:“不,不!”
慕珩拾起我的重剑,寒光一闪,我的手筋、脚筋相继被挑断。慕向南跌跌撞撞地扑过来,想抱起我,却终是慢了一步。他眼中迸发出从未有过的恨意,死死盯着慕珩,听见我一声咳嗽,方才又转回来。他的瞳孔里映出我雪白的发,掺杂着不怎么和谐的艳丽红色。他手足无措,想让我止血,却怎么做都是徒劳。
“愉悦,不要死,你别死!”水泽在他面上汇成细流,又滴落在我的脸上。
我微微摇头,喉咙被黏稠的血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濒死之际,我恍惚看见一抹月白色的常服远远行来,如梦似幻。
我以为那是假象,却不想慕向南的身子一绷,难以置信地道?:“祖王叔……慕渊。”
慕珩转过身去。
我不知来人是在打量我,还是在看某处,我的视野里,再也看不清楚他那张虚伪的面孔。
慕渊的声音带着瘆人的寒意,他道:“王侄,今日,王叔来教你一个做人的道理。有些人,你动不得!”
石屑纷飞,气劲四涌。
我闭上眼,只觉好笑。
那两人的战局,不知持续了多久。我每每快要睡过去,慕向南就会往我身体里灌输内力,一遍遍地唤我:“愉悦,醒醒。你起来,我带你离开王城,离开这些是非,好不好?”
我听得懵懵懂懂。时日一晃,好像又回到十几年前。小叔在镇国将军府内等着我吃饭,我逮着慕向南去偷看尼姑洗澡,结果被打得鼻青脸肿。他送我到门前,站在阳光下傻傻地对我笑,说:“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如果苏将军揍你,我就带你回宫。”
我点头:“嗯!”
那当真是一段无忧无虑的好日子啊!如果时间可以回溯,该有多好……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过后,地陷了数尺,灰尘铺天盖地。广场上的所有石柱都毁于一旦。白灰散尽之时,两个对立之人终有一个跪了下来,俯首认输。
是慕珩败了。
慕渊抬起手,拭去嘴角的血液,缓缓走至我身边。他从木讷的慕向南怀里夺过我,将我打横抱起,一步步往宫外行去。
他对慕珩说:“你恨错了人。当年你的王妃关氏被慕天翊强行娶进宫中,关氏对你情深似海,你未曾想过,她为何会屈服于慕天翊吗?”
慕珩浑身一僵。
慕渊道:“你从未觉得,慕向南的眉眼,像极了你与关氏吗?”
一言尽,慕渊举步离开。
他低头看我,不知是什么样的情绪泛上心头,他蹙了双眉。从前,我只想着治好他的心病,看他展颜。千帆过尽后,我的初心,再也不复了……
我说:“慕渊,我在想,这一生,我要是从未去过风华谷便好了。我后悔了……后悔……遇见你。”泪,滑出我的眼角。
他似是双腿一软,险些半跪下去。少时,他继续走,胸前绽开大片的血花。
“是吗?可惜,你已无从选择。”
王城郊外,有一处早年修建的行宫,坐落于邱山半腰。慕渊带着我到达之时,他的两鬓已被汗液湿透,嘴唇内侧也浸出了诡异的鲜红。一名女子候在大门口,她开口叫“主人”时,我才知道那是非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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