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向阳，半夏向晚◀
一
踱着步子，我猜想大概到了门前，便一把推开紧闭的素色木门。
暖红的阳光顺着木门打开的缝隙涌来，瞬间将我层层包裹。
“向晚，今天去滨湖吧！”我回头一笑，看着好似融进白光中的向晚，柔柔地说。
“嗯！”向晚抬头，由着光沐浴那张白玉般晶莹的脸，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这一刻的她，美得多么像天使。
我走过去，上前扶住下床的向晚，然后搀着把她扶到轮椅上。
“向晚，去滨湖前，我们去吃蟹黄包吧！”我低头凑到她耳边说，长长的头发垂到了地上。
“不去了，向阳吃海鲜过敏。”向晚抿抿嘴说，抓住我的手，又攀上去抚着我的头发。
我知道向晚肯定又在怀念从前的长发了，便直起身，推起车子朝外走去，“那，向晚吃蟹黄我吃包！好不好！”
向晚闻言，咯咯笑起来，声音如风铃，清脆若天籁。
我看着向晚头顶的白色遮阳帽，心里如杯子碎裂般的疼，拢了拢被风吹到胸前的头发，脸上掠过淡淡的悲伤。
我们是同卵异体双胞胎，她是我姐姐，叫向晚，而我叫向阳。
两年前发生在商场的一场火灾夺去了向晚如墨般的秀发，摧毁了她灵巧的双腿，甚至连她那双清澈的可以倒映星辰的眼睛都因高温受伤一天天变得混浊。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那场恶梦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向晚扑过来将我揽在怀里，说，“向阳不怕，有向晚挡着！”
这句话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二
要好早点，我坐到向晚对面，正愣神，身旁出现一个身影，他利索地放好餐点，说，“向阳！”
我一惊，抬头去看，是一个手端着红色托盘并傻傻笑的男生。
“真是倒霉，怎么吃个饭都会碰见你！”我嘟嘟嘴，哼了一口气。
男生听罢，脸上的傻笑顿时化为丝丝尴尬。我见他越来越红的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见我笑，马上挪了挪步子，说，“你不生气就好，吓死我了！”说着还不忘抬起手在干干的额头上抹一把虚汗。
他傻笑着，支支吾吾地说，“那个……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他不提也罢，可我气不打一处来，一口把包子塞进嘴里，站起身，双手叉腰，恨不得狠狠教训他一顿。三天前，这个人当着我全班人的面，说喜欢我，可是在我脸上滚烫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时候，他，他居然摆摆手说，开玩笑的啦，然后没事一样地走掉了。
当时全班爆笑。
他见我发火，腾地退后几步，脸上堆满傻笑，一溜烟地逃开了。
我忽地坐到板凳上，才注意到向晚茫然地看着我，说，“向阳，你同学都这样可爱啊。”
“恩？”我一口气喝掉半杯豆浆，勉强咽下口里的包子，说，“他才不是我同学，你不知道他有多讨厌呢！”我看着笑得发颤的向晚，怏怏地撅着嘴，低头看突然有些发痒的手臂，只见上面若隐若现绽满了红色的小花。
“啊！”
“怎么了？”
“我身上过敏起红疹了！”
“啊！”
“都是那个臭贺洁，向晚……”
三
“妈，猜我们去哪了！”我见妈开门进来，快速地递给她双拖鞋，然后勾起妈的手臂。
“向阳，你就不能学学你姐吗？每天都有这么多的话。”妈经不住我炮语连珠一阵皱眉，甩开我去做饭。我撇撇嘴，窝在坐在沙发旁的向晚身旁，继续嘻嘻哈哈。
末了，妈说，“向晚，你休学也一年多了，接下来想复学么？”
和我嬉闹的向晚一愣，回头看穿着围裙手里拿着半块南瓜的妈。我看着向晚的眼睛闪烁几下，好像硬生生将溢出的泪憋回去，她说，“妈，我退学吧！”
妈手里的南瓜一个不稳掉在地上，她慌忙蹲下身捡，起来的时候哪怕用手极力遮住眼睛，可我还是清楚看到她脸上落了许多泪。
向晚柔柔地笑起来，“妈，我想好了，等过段时间就去工作。”
“不行！”我喊着，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姐姐退学，“妈，你不要听姐的！”
妈看着慌乱的我，又看看笑里藏泪的向晚，最终叹口气，“好了，等过两天再说吧！”
晚上满满一桌菜，映着昏黄的暖灯，好像很美味，不过这些菜我没夹几次，妈和向晚也是，甚至从始至终都没人发出声响。
我抬头偷偷看了看低头用筷子夹着米饭的妈和静静用小勺喝汤的向晚，心里难过极了。
吃罢饭，我搀着向晚躺下睡觉，看她慢慢转向一边，身子轻轻抖动着，就知道她哭了，于是我转向另一边，伏在床上，轻轻伸手关了灯。
四
第二天一早，我出了家门，低头怏怏地急步赶路，一个不慎，身子踉跄地撞到一个人。
“贺洁！”我抬头看了一眼，有些不快地喊，“怎么又遇见你了，我可真够倒霉的！”
“啊！”他看到我发红的眼睛，好像吓了一跳，偷偷看着我说，“我又没有惹你，这可是你撞到我的啊……”
我一时语塞，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收去脸上的厌恶，拾起地上的水杯就朝前走去。
“向阳！”贺洁突然红着脸追上来，“我……那天对不起了！”
我只想回家见向晚，便说，“我没那么容易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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