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者奉辞伐罪, 旌麾南指, 刘琮束手。荆襄之民, 望风而降。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
柴桑议事堂内,当孙权将书信公示臣僚时, 众人莫不震惊失色。
荆州地方数千里, 带甲十余万,就这样被曹操兵不血刃地拿下,江东不足一州之地, 满打满算, 能调动的兵马也不过五六万之众,又如何能与八十万大军相抗?
整整八十万大军!莫说是打过来, 就算是走过来也可把江东给踏平了!
刹那间, 几乎所有江东臣僚脑海里都浮现出同样的场景,一望无际的战船,遮天蔽日的旌旗,声势震天的千军万马,携雷霆之势顺江东下, 浩浩荡荡向江东杀来, 所过之处,尸骸遍野, 鲜血将大江染红。
看着群臣惶恐不安的反应, 孙权的脸色有些难看, 但他还是压下不豫之色, 道:“诸位有何计议,都说与孤听一听。”
众臣僚面面相觑,惴惴不安,又是一阵可怕的寂静后,最后还是长史张昭出列。身为江东群吏之首,又是托孤重臣,张昭的态度无疑非常重要,而此刻,这位向来忠謇刚直的老臣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沉重。
“主公,请恕老臣直言。曹操,豺虎也,托名汉相,挟天子以征四方,动辄以朝廷为辞。若我们举兵拒之,名不正言不顺。且主公可以抵御曹操的乃长江天堑,今曹操已得荆州,据有其地,刘表的十余万水军,数以千计的蒙冲斗舰,皆为曹操所获。曹操以水师浮江,兼有步兵,水陆俱下,此为长江之险已与我共有之,而势力众寡则不可相提并论,愚谓江东大计……不如迎曹。”
张昭神色凝重地说完,向孙权深深一揖。
第二位出列的是秦松,“张公所言是也,曹公乃大汉丞相,奉天子之诏,拥八十万众,龙骧虎视,平吞荆襄。我江东兵马不足其十一,实难相抗,不如归降,保境安民,主公亦不失列侯之位。”
紧接着张纮委也婉劝道:“曹操用兵,围而后降者不赦,以此示威天下。当年曹操屠徐州,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官渡之战后,坑杀袁绍降卒七万人。战端一开,江东必定生灵涂炭,万望主公深思。”
二张一秦都是从孙策时起便辅佐孙氏的元老重臣,这三位一开口皆主降,先前静默的群臣渐渐如同鼎里的沸水般嘈杂起来。
“避战归降,合天意,顺民心。”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众臣依次出列躬身行礼,绛色的官服汇成无形的压力逼向上座的吴侯。
孙权看着满堂劝降的官吏,碧眸中翻涌着压抑的怒火,面上却无一丝表情。
曹操大军南下,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可他没想到的是,满座臣僚竟望风靡倒,统统主张归降。
他自然不想降,可面对满堂投降之音,他就算拿出君侯的威仪极力主战又能如何?且不说江东吏民无人与他同心,勉强一战也不可能得胜,就算还未开战,恐怕在众人眼中,他这个一意孤行的吴侯就已经成了一个不尊朝廷、罔顾百姓生死的“独夫民贼”!
孙权闭上眼,广袖中的手攥紧那封书信,指节用力到发白。
这时有侍从匆匆进门回禀,说鲁肃已返还,并带来了刘备的使者——诸葛亮。
人声嘈杂的大堂倏尔安静下来。
孙权睁开眼,深吸一口气,感到心中郁结稍微散了一些,“传二人上堂议事。”
鲁肃领着一位身长八尺,白衣羽扇的青年缓步而入。
“主公。”鲁肃揖手行礼,恭敬地介绍身旁之人,“这便是刘豫州的使者,诸葛孔明。”
“诸葛亮拜见吴侯。”青年唇畔含笑,手持羽扇的双手合拢,不卑不亢地一礼。
眼下不止孙权,所有江东臣僚都在打量这位有“卧龙”之称的荆州名士。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儒雅清俊,器宇不凡,只身出使江东,面对吴侯及江东群臣不见丝毫怯意。
诸葛亮同样也在端详眼前这位年轻的吴侯,见他形貌奇伟,一双碧眸中暗含精光,乃大贵之相,在此曹军大军压境、群臣皆恐之际依旧能镇定沉稳,便知他绝非庸主。
孙权礼貌地请诸葛亮上座,几句简单的寒暄后便切入正题,“此乃曹操书信,请孔明先生先过目。”
诸葛亮接过帛书,当他看到“八十万众”时与方才江东群臣反应迥异,神色波澜不惊,毫无惧色,很快浏览完后便交还侍从,再由侍者转递给鲁肃看。
鲁肃接过书信一看,心下暗惊,心道难怪方才等候时听闻堂上七嘴八舌全是劝降之声,原来是被曹操这封书信所震慑。不过曹操也确实厉害,寥寥数语,既有拉拢江东中尊汉官吏之意,更起到了威胁恫吓的作用。
孙权静静注视着诸葛亮,“先生不辞辛苦而来,必早有计议,愿闻其详。”
诸葛亮微微一笑,开门见山道:“海内大乱,将军起兵江东,刘豫州收众汉南,与曹操共争天下。如今曹操夷灭群雄,一统北方,大军南下,攻破荆州,威震四海,致使英雄无用武之地,故我主刘豫州遁逃至夏口,愿将军量力而处。”
孙权双眸微眯,听到此处,他还以为诸葛亮接下来也要劝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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