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一道闪电拉起,田笑猛地一惊,在他面前的空地里,他猛然豁亮地看到了一个影子。那人长身沐雨,斜冠持剑,正挺立在那电光一闪的间隙里。
那一眼给人的印象太深了,仿佛那人凭空在这黑夜密林里突现,一出现又是如此的斜持长剑的姿势。
——那是古杉,一定是古杉!
田笑喉中痛痒,正欲长啸。突地,又一道小闪划过,那林中空地里,那个人影已经不见。
田笑正不知是否还要做啸,又一个闪电亮起,他忽看到了两个同伴,那两个同伴突然仰首,想来也都看到了,正欲长声啸起。
可就在他们啸起之前,却听到这片年代不知有多久远的密林里,一个声音忽高吟而起: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这一句,直压得那正待啸叫的两个人面色突白,运好了气的啸叫生生压在了胸膛里,那种滋味可大大地不好过。
却听那朗吟已继续道:
挥剑抉浮云,诸侯尽西来。
明断自天启,大略驾群才。
收兵铸金人,函谷正东开。
铭功会稽岭,骋望琅琊台。
刑徒七十万,起土骊山隈。
那突发的放吟凭空而起,天风海雨般,也阻断了田笑喉中的长啸之念。
他只觉胸中一时压抑无限。
“秦王、秦王……”他只约略听出了秦王,可这个秦王是哪个秦王?是那个始皇,还是初唐时的那个秦王?可无论哪个,他都在唱着那个可以焕发出绚烂生命力的年代。
那声音如松涛,如雷响,如深丘大壑之沉鸣,却渺不知其发声所在。
四周里一下只听到啸叫连连。“伐柯”中人人发觉目标已现,就开始一迭声地啸起声来。可在那一声又一声极年轻极高扬的啸叫中,却有一个更沉雄高迈的朗吟继续着:
连弩射海鱼,长鲸正崔嵬。
頞鼻像五岳,扬波喷云雷……
田笑一听动心,只觉世上奇雄,无过于此!
那朗吟之人这时已听得伴随着他的朗吟的,一时竟发出这么多的啸叫。他似乎也惊觉不对。天上的雷声隆隆,一连串的电闪划过密不透风的天空,田笑仰首望天,只见古木之巅,一下一下,剪影似的划过一条条影子,那都是闻声而至的自己此时的同伴。
却见那朗吟的人影也已跃起,可惜那电光太短,只照到他的人影东飞西掷,似乎一下出现在这里,一下出现在那里。那人分明在跃起观察四周形势,他的身影更催发得密林中啸叫连连。
一场“伐柯”之杀正式开始!
这不像一场连续的搏杀,因为夜太黑,大多时候什么都看不见。只在那连片的电闪的间隙,可以见到一幕幕截断了的场景。
田笑只见到一个个黑色人影飞冲上树巅,于电闪间隙此起彼落,倾力地在向那古杉出招。
古杉却见机极先,他先立在树梢,再也不许“伐柯”众人可以登高而立,逼迫得他们只能处身于树干的中段。
田笑看到了韩家的亡魂铁,看到了江南霹雳堂的雷剑,也看到了蒲田下院的伏虎拳……他一起兴起,大笑着向树顶扑去,也对着那古杉倾力出手。
——今儿这真是一场酣战,世间之乐无过于此!
可真到这时,他才发现,古杉手里曳着的却不是一把长剑,而仅仅是一根树枝。
古杉似乎不肯倾力,他仅是退让化解。突来之袭一时让他决定不下态度。可“伐柯”之人可以说俱是江湖少年精锐,这十几人联击之力岂可小觑。
那古杉高蹈于树梢之上,众人只可腾起与他搏击,虽被他迫得人人只能落身树干中间,可个个俱起了愤慨之心。连田笑都是一开始还只觉好玩,渐渐下手就不顾轻重了。他心中涌起的却是和大家一般的心思:他凭什么可以这样!简直太像是一个不可能的传说了!他们不由得都升起一种就是联手也要打碎这传说的渴望。
猛地一个电闪划过,田笑正与另外一人飞身而上。那人与田笑相距丈余。这一下,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飞袭。他们似乎都不愿与别人联手,只愿赶在别人势尽而落的间隙出手,以图一场单对单的对决。
田笑于电光中望向那人的脸。只见那个人也蒙着面。可电光一闪,没蒙上的眉眼却瞬间也被照了个清楚。
田笑只见到一双眉横两刀的眉毛。他心中轰然一响:不可能!
——但是她!
——她也来了,居然女扮男装地赶来了!
田笑这一下腾起也就忘了出手,他怔怔地望着那蒙着面扮着男装的铁萼瑛出手。
她怎么会也赶来?又为什么要对他出手?
可田笑接着看到了她的出手,只觉得,这么些人中,只有她的出手不含怒意,却完完全全地、真心诚意地、如同一场印证地、恭然谨肃地在向那古杉出招。
田笑也是这时也才认真见识到铁萼瑛的功夫。
除了他,只怕少有人会看出这是一个女子的功夫了。她的招路极刚劲跳荡。接着田笑脑中一闪,喉里忽苦苦的,像有一股胆汁泛了出来——她这哪是在决杀,她出手以图的分明是一场亲近!
她是一个有自己念头的女子,她正在考量的是她心目中的那场传说。
那简直不是袭杀,那是一场渴慕,是一个强硬的女子检校着自己心中的情感,是考量着那个对象的真伪。那样的态度,已如此地接近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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