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一搏又发烧了, 这一次浑身还伴随着红色的疹子,是莫晓发现的。
她慌了, 克制不住地慌了。
“医生, 医生!”她呼唤着他感染科的同事,声音有点抖。
“怎么了?”陪在一旁的顾亦泽问。
“他浑身起了红疹。”莫晓告诉他。
顾亦泽这才看到颜一搏的颈间还有下巴处全是突然冒出的红疹。
他的心也一沉, 立刻迈步去唤医生。
他们看着医生进来给他做检查,然后将她隔离。“是病毒疹,我们现在要将他做全面检查, 麻烦家属出去。”
“什么是病毒疹?”莫晓呆若木鸡地问,头脑一片空白。
“病毒疹不一定就是感染了HIV出现的,也有可能是他这段时间服用阻断药身体虚弱, 感染了呼吸道病毒, 结论还需要查血后确定。”同事感觉到了她浑身紧绷的样子,只能试图安慰她。
“也就是说, 也极有可能确认感染了HIV?”莫晓看着他的眼睛。
同事犹豫了一下, 但只能承认,“是。”
莫晓的视线重新落到颜一搏身上, 其他医生正在给他量体温, 测血压。
“那就, 麻烦你们了。”她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然后独自退出了病房,不再打扰医护人员。
她的头发长长了, 完全遮住了她的脸, 同事没有看到她离开的表情, 只知道从刚刚对话开始她的脸色就惨白到无生机。
顾亦泽看了一眼这样的她,又和医生说了几句才跟着退出病房。
“怎么样了?”韩北北看到他们出来便迎了上去。
莫晓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座椅上安静地坐了下来。
她的腿其实早就软了,她扶着墙才能坚持地走出病房,她不停在心里告诉自己还有希望,还有希望,不能这个时候就泄气。
茗洛看到莫晓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就像失去了灵魂的木偶,空洞而又颓废。
“你先带茗洛去吃点东西吧,这里我们陪着就好。”顾亦泽看天色暗了,便对韩北北说。
“我不饿,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避开我说。”茗洛直接拒绝道。
顾亦泽看着他,小小的身体里仿佛储藏着很多情绪。
还在病房里来往的医生,这一次连顾亦泽都害怕了,他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这样近,近得就发生在自己身边,自己最好的朋友身上。
他突然想到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颜一搏青涩地喊他学长。那时顾亦泽已经在读研了,一个医学系,一个金融系,本是没有交集的专业,因为同是中国留学生难免会碰面。颜一搏的优秀是有目共睹的,他用两年的时间就读完了研究生,然后再读博,就像拼了命似的经常通宵在图书馆,也是这样他才开始注意到这个学弟。
真正熟络起来是颜一搏有次打工回学校晚了,被几个黑人抢劫,黑人一个个人高马大还持有枪,他一个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搜光了他的钱觉得太少便想教训教训他,是他正好路过出手帮了他,然后两人一起逃了出来。
从此两人关系就越来越近了,顾亦泽年长,两人都在异国他乡,他便像哥哥一样照顾颜一搏,知道他有时候会打工到很晚,还借了自己在外面的房子给他免费一起住。虽然顾亦泽是富家子弟,但身上却一点没有纨绔的恶习,他对颜一搏好得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弟弟,不仅给他住,还给他烧饭做菜。让颜一搏在人生地不熟的美国感受到了温暖,也慢慢对他敞开了心扉,除了莫晓的事情他没有过多提及,其他的事情他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顾亦泽。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给颜一搏介绍过对象,但是他没想到颜一搏这么固执,他知道他一直在等莫晓,可是连他都觉得这个女人不会再出现了,他要等就让他等吧。
然而,莫晓却出现了,当颜一搏告诉他她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完了,一切都要改变了。最后得知真相,他又觉得这两人都是傻子,怎么会有这么同样固执又相配的傻子?
他收回视线,再看看莫晓,只觉得胸口很闷。
他拿出烟,莫名就有想抽的冲动,但是打火机打了两次都没起火。
“医院走廊不能抽烟。”韩北北从来没看到他这样失控过,居然忘了场合,她知道颜一搏的情况是不容乐观了。
顾亦泽又拿下了烟,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到底怎么了?到现在你们还要再隐瞒我什么吗?”茗洛看着他们的样子,心里说不急是假的。
顾亦泽低头看他,刚要开口却被莫晓打断了。
“他身上出现了病毒疹,有可能是感染上了病毒。”莫晓选择自己告诉茗洛。
茗洛只觉得脑子如同炸开了一般,眼前都是电光火石。
怎么会,他明明像超人那样什么事情都能扛过去,像什么MERS,像尼泊尔地震,他都抗过去了啊,这一次怎么会抗不过去呢?不可能,不可能。
“但也有可能是他这段时间服用阻断药身体虚弱,感染了呼吸道病毒,结论还需要查血确定。”莫晓机械地复述着医生的话,但是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安慰有些无力,可是她又必须去强迫自己相信,她不想现在就放弃希望,哪怕只有一丝也好,至少可以让她支持下去。
韩北北听完有些难以置信,她捂住了自己的嘴险些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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