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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欢乐颂:四只小天鹅独舞之一(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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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你就再也不敢进美容院了,你对美容院开始有了一种心理恐惧症。过了多少日常生活之后,每当你想起这一场和这一幕时,你都禁不住要吐一下舌头和说一声“惭愧”,你都要揪着自己的头发恨不能让时光倒流你都要由衷地摇着头说“好可怕呀”——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你不由自主地就说出了“好可怕呀”,你接着不就是“好开心呀”了吗?打的就是这么一个如意的算盘,谁也逃不出这样一个恐怖、可怕和快乐的过程,任你奸似鬼,喝了老娘的洗脚水,本来你是来洗脸和洗头的,现在让你洗脚和喝老娘的洗脚水。

歪打正着有枣没枣先抡它三杆子再说。要不怎么说我们已经到达一个快乐颂的时代了呢?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是不痛快的,世上没有一件事是不恐怖和不开心的。

一句话有一句话的含义,一句话有两句话和三句话的含义,一句话有两句话和三句话的深意。打开你的脑子吧,放开你的思路吧,迈开你的脚步吧,让我们跳起来和舞起来,这时我们就不用看别人的眼色只看我们自己就足够了。

到了这个时候美眼·兔唇甚至想向塞尔维亚的理发师进上一言和说上一句: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在楼梯的拐弯处也写上这么一句‘小心你的每一句话!’呢?”

但接着想了想,觉得这句话的本身又太碰撞和太直接了,它除了说出它本身应有的含义之外,确实也没什么别的延伸了,于是叹了一口气和自叹弗如,也就作罢和也还罢了。好可怕当然接着也就是好开心了。

想到这里,美眼·兔唇自己又在理发椅上“嘀嘀”地笑起来。当然这对基挺·六指来讲也是司空见惯了。

对这种抽风式的表现他没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美眼·兔唇上到椅子和架子上,基挺·六指问她、玩她、闹她、戏弄她调戏她引逗她当然也是考问她拷打她和审讯她的第一句话是:

“好久不见。”

这是一句最平常不过的话了。如果你只是把它理解成一句普通的问候,显然那是不符合时代精神的。

说是好久不见,谁知道这见和不见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也许说不见就是见,说见倒是不见了。是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抑或是说不见就是见,日里不见梦里见,人里不见鬼里见,现在见了倒不见,当面的见倒没有什么深刻的合体人与合体人的相处都是在背后和灯下呢?是在背后和灯下诵读你的课本和思想吗?是那种想一想挑一挑灯芯,灯花“啪”地爆了一下又“啪”地爆了一下的火节吗?想着想着就夜深了和鸡叫了。

这时丫环说:

“小姐,想也想不出什么了,鸡都叫了,还是早点歇着是正经——别在那瞎耽误工夫了——你不歇着我不也得陪着你在这里瞎想吗?”

但是你还是在那里想着而没有歇着。想就是歇,歇着倒是更加想更加累了。

世界上怎么有那么多想不通想不透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呢?本来应该是这样,但它偏偏就是那样;所有的生活不都是铁板一块,所有的生活看起来都是一场永远没有结束和尽头的大戏。刚刚是一个结尾,谁知它竟是另一个锣声和鼓点的开始呢?本来以为戏到这里已经结束了,但是她(他)(它)接着又在那里唱起来了。

本来以为唱着唱着已经结束了,她(他)(它)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我们已经打哈欠了,但她(他)(它)接着不慌不忙地又坐下了。这就是鲁迅的童年。

我们不知道好久不见是什么意思除了不知道是不见就是见呢还是见了就是一种熟视无睹呢之外,让我们更加闹不清楚的是:到底我们是要见谁呢?美眼·兔唇躺在基挺·六指美容院的大皮椅上和头一会儿拔出来一会儿又插进去的刮脸椅上,听到理发师和洗脸师基挺·六指的这句问候,并没有马上回答。她吃一堑长一智,她得想一想话中的深意呢。

她得想一想一唱三叹呢。考虑到问候的环境,考虑到马上就要开始的事情和主题——有时你在一个基本的意思和氛围之外瞎想也不成,弦外之音并不是野地里跑马,那样就跑题了,就出圈了,就八杆子打不着和驴头不对马嘴了,还得在一定的圈子和舞台上跳舞——你在一个美容院上了电椅马上就要开始洗脸和洗头的时候,理发师问候你好久不见是什么意思呢?想一阵想不出来,再想一阵还是想不出来,好恐怖和好好玩呀。

肯定不是一句友好和想念的词语就是了。这时美眼·兔唇中美眼的一部分突然回想起过去在欧洲和美国美容院的一些蛛丝马迹的往事,倒是突然受到一点启发。

那个时候你到固定的美容院去,如果美容师笑着跟你说“好久不见”,这里除了有问候的意思之外,还有些责备你的意思呢。她(他)(它)的潜台词就是:

“这一段不见,你是否到别人的美容院去了?”

想到这里,美眼倒是独自一个在体内吓了一跳出了一身冷汗当然这种独自的恐怖也是一种独自的快乐,她倒是先自己在体内快乐了一把。

这种误会不是过去的村妇女兔唇所能遇到的就是遇到也不是她粗粗拉拉的心所能体会的,她在过去的偏僻村落里,能有什么固定的理发师和美容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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