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史·孝安帝纪》载：“承嘉七年九月，孝安帝御南郊行秋日大祭，帝性灵，行止荒诞，抱后为祭，群臣以为嬉，竞相谏之，是日，北郊获瑞兽。”
宦官们涌进屋中，黄绰和黄翾齐齐跪下，黄绰主动请罪：“陛下，老奴驭下不严，愿受惩罚。”
“多少事情，都等祭天后再说。”皇帝淡淡道。
他走到皇后身边，撩袍蹲下，亲自替皇后解开脚上的绳子。
皇帝一触及皇后脚踝，就听见皇后“嘶”的一声：“我脚扭了。”
“脚扭了也得去祭天。”皇帝从大袖中摸出锦帕，替皇后擦拭脸上污垢：“赶紧换衣。”
皇后闷声道：“我没说不去。”
蕊/珠抱着一套半旧翟衣和崭新的十三花树黄金凤冠进来，跪下道：“陛下，此为太后翟衣。”
金叶和蕊/珠眼睛都肿肿的，周围一圈人手忙脚乱，全都是惊惧仓惶的神色，黄老太监和黄翾看上去都很害怕。
这一张张写满恐惧的面孔让她想起羊圈里待宰的羊儿，他们很害怕，但无法冲出去。
她恍然间闻见空气中飘来一丝血的味道，像置身于血战后的草原。
霍霄跪在人堆里，对皇后摇摇头，又指了指黄绰。
要捞出黄绰就得救骊淳，要救骊淳就得让细蕊清白，要让细蕊清白——最关键的地方在皇后那里。
霍霄不确定皇后是否能领会到他的意思，但此时是让这场轩然大波止于青萍之末的最好时机，时间拖得越长，背后黑手越容易寻到机会做文章。
皇后瞳孔微微一缩，皇帝察觉到皇后正看着自己背后，他扭头一看，项冲跪在那里，还是那副抓人眼球的宫妃形象，霍霄和黄翾跪在项冲后面，都低着头。
皇后颤声道：“陛下，幸好项都尉不是女子，否则哪儿有我的位置？”
皇帝觉得哪里不对，又揪不出疑点，只好把皇后的异常归类为对项冲的注意：“放心吧，就算他是女子，孤也不会喜欢。”
“是吗？”皇后抬起下巴，尽量让自己表现如常，“话别说得太早。”
“你到过随国吗？”皇帝貌似随口说，“随灵帝的玉葳宫里塞满花容月貌的女人，孤在那里早已看腻了。”
霍霄眉梢一抽，这才想起元劭曾长期在随国为质子，极有可能与卫淇打过照面。
他有点儿后悔方才的决定，但愿元劭不要察觉到什么。
“没有，”皇后避开皇帝的触碰，“细蕊呢？”
“她死了。”皇帝手一僵，把帕子往地上一扔，“是她诓骗你到这儿的？”
霎时间，蕊/珠等长秋宫人，黄绰，黄翾，贺凌，一切牵涉到其中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无数人的生死荣辱都在皇后一句话间。
“不是……”
皇后的答案让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为之一惊，她目光空空，茶色眼珠中某个影子晃了晃。
霍霄忽然往黄绰的腰眼上打了一下，黄绰腰一软，哎呦一声，侧倒在黄翾身上，皇帝又转过头：“怎么了？”
黄翾快吓死了，霍霄竟然敢在皇帝眼皮下面耍花样，简直狗胆包天。
黄绰也是人精，很快反应过来，霍霄是想让他借机提醒皇后，他惨然道：“陛下，老奴……老奴是想起骊淳那个不成器的东西，一口气上不来，他该死。”
“人有五伦，太监也不例外。阿公，你先回去歇几日吧。”皇帝面前白玉串珠纹风不动，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黄绰一说骊淳，皇后就懂了，她知道骊淳是细蕊的对食，她一失踪，骊淳就倒了大霉。
两个宦官上来，把黄绰扶走，臣子和宦官们退了出来，留皇帝皇后在里面换翟衣。
一群宫女皇后套上繁复的翟衣，戴上沉重的凤冠，她低下头，继续说：“是我……是我想穿着翟衣到贺庶人面前耀武扬威，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真的？”皇帝明显不信，他抬起皇后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真不是想包庇谁？”
“这宫里谁值得我包庇？”皇后打掉皇帝的手，自己给出答案：“谁都不值得。”
皇帝问：“你看贺庶人是真疯还是假疯？”
“不管她是真疯还是假疯，你都该给她个了断，她还很年轻，不该在这儿虚耗青春。”皇后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皇帝，“你到底送了几个女人到这鬼地方？”
“一个。”
“剩下那些呢？”
“哪些？”
“长门宫里的其他女人。”
“他们都是先帝的妃子。”
“……有好几十个，都是和你父皇好过的女人？”
“未必都好过，有些一辈子都没见过先帝的面——你怕我也会把你送到这儿？”
“不瞒你说，昨晚我和她们玩儿得很开心，比跟你玩儿开心。”
“……”
.
铁脱站在长长的红毯边，望着对面的一片朱紫青蓝的锦衣华服，远处沿山建造的巍峨宫殿，亭台楼阁，多少有些心向往之。
他的儿子斯兰也啧啧赞叹：“难怪穆驹提如此痴迷中州文化，长平的繁华盛景的确令人流连忘返。”
铁脱道：“但这里没有广袤的马场，也没有好喝的奶茶，敕勒人还是应该待在敕勒人的地方。”
斯兰这几天被梁国典客官伺候得胖了一圈儿，他捏捏肚子上的肉：“这里有奶茶，有家叫跳舞唱歌坊的地方有，味道简直和敕勒一模一样。长平比白鹿城大得多，像迷宫似的，这里有吃不完的美食，看不完的美女，喝不完的美酒。”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